你讲咩阿

永远谦虚
永远严谨
永远热爱

【长海】别回头


【长根/金海】


【新世界】



金海这次是真的觉得累了,不是说身体有多累,而是心里,自从小朵死后,这七八天过的像七八年,日子长得要命,白天长得吓人,再加上夜夜不消停,金海只觉得怎么过也过不去这么几天。


明明之前都好端端的过了几十年。


金海手上拷着铐子,眼睛盯着窗外,看那些路过的紧闭着的商铺,一扇门挨着一扇门,一条街连着一条街,然后想象白天时这里的热闹景象,毕竟这一去,就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天日,或许直接拉去埋了也是说不准的事。


看得入迷,连后视镜里望了他半天的那双眼都没注意到,人在极度疲乏的时候总是容易绷不住神儿,金海有些戚戚然的露出一点忧伤,低头时才冷不丁瞥到副驾驶那一位的专注目光。


是那个沈世昌家的杀手,金海对他的感觉一直都很奇怪,按理说他应该愤怒,应该急躁,应该怨恨这个愚忠的冷面冷心的男人,但是金海却只觉得他可怜。


甚至就连长根骗自己的时候他都生不起来气,只是觉得累,还有委屈。


这是一个名为长根却根系牵挂全无的礼貌杀手。


下枪的时候他叫自己金先生,击晕自己的时候他说对不住,拷着自己的时候他叫人客气点,开口就是您好您请您义气,可是手下的利落动作却是一点都不含糊,打在自己脖子上的力道也是个纯粹的练家子。


金海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会边念着阿弥陀佛边开枪毙掉自己。


可是长根没有,只是在这个谁都顾不上一个前狱长死活的夜里,跟他说,夜很闷,还有什么事要办,他可以帮忙。


而两个小时之前也是这个男人,在冷库里和自己持枪对峙,金海感到迷茫,他向来习惯自己保自己,自己给自己做主,从来就没想到也没指望过别人给他做主,久而久之都忘了自己也是个会累的人了。


金海奇怪的看着那个一丝不乱的后脑勺,突然觉得这可能不是个那么坏的人,沉默了片刻报出一句平渊胡同。




八成是看不见了,金海说的是大实话,车外的长根背着手立着,他也听到了,可是毫无办法,长根曾经以为只有他无法做主自己的命运,像金海这样旗帜枪杆一样大步向前的人是万万不会沦落至此的,所以当他看到一样无法做主的金海的时候,莫名的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意,甚至为他感到了一丝的难过。


像金海这样一直挺拔的人,被折断的时候就显得分外悲凉。


长根在后视镜里静静看着眼眶湿润泛红的男人,他们见面的时间不长,自己却已见过好几次金海晶晶亮的眼,气恼,委屈,难以置信,愤恨和绝望,长根不敢直视那双几乎含不住泪的眼睛,他怕自己再多看片刻就会看到金海滑落下来的泪。


不过金海一直都很努力的忍耐着,忍耐着心酸无力,也忍耐着他的泪水,所以眼眶那些晶亮的坠落长根始终没有看到。


太悲伤了,长根静静看着后视镜里偏着头忍泪的男人,太悲伤了。


长根微微皱了皱眉头,想开口问些鸡毛蒜皮的事转移一下金海的注意力,于是目光落到了那双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的手上。




“手怎么弄的”长根开口了,就像金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友一样。


“给徐天平事,杀了个人,伤到了”


“伤了几天?”


“七八天了吧”


“还包着?”


“……有点深,一直长不好”




金海没有看长根,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掌心却因为长根的发问又开始隐隐的痛了起来。


车停了,停在他自己的监狱门口,只等着天一亮就收押这个破坏了和谈的前监狱长,窗外的景象定了格,金海便再没理由往窗外望,收了目光盯自己腕子上那副铁铐子。


他最近常常忙得脚不点地,一会是小红袄,一会是保密局,一会是田丹,一会是小耳朵,乱糟糟的每天都是一堆事儿,日子过得漫长又无望。


而现在他终于闲下来了,却觉得时间过的飞快,好像眨巴眼的功夫天就会亮了。




“就这样的人你都跟的住?”


“这辈子欠沈先生的,这辈子还,修来世”


“干了这些事,来世修不明白”




俩人是长根先起的头,司机出去站岗抽烟去了,车厢里只一前一后两个人,金海穿的薄,抿着嘴只觉得脚心透着凉气,腕子上也透着凉气,浑身都冰冷的透着凉气,正咬着牙忍着抖,长根便开门坐了进来,像是知道自己冷似的和自己并排坐在了后座上。


然后目视前方开始念叨起来。


金海咽了口口水悄悄挪远了一些,半条胳膊靠在车门上,北平的冷空气就顺着层薄玻璃往自己肩头钻,加上脖子之前被长根狠狠来了一下子,金海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发烫,支不住的往下垂,连带鼻息也重了不少。


长根是个细心的,默不作声的解了自己的围巾缠到金海的手腕上,隔绝了冷铁对皮肤的折磨,金海闭着眼听他有一句没一句的絮叨,听着他从小到大的各种故事,心里暗暗给身边的男人加了个,半个王八蛋好人的评价,然后在长根盘佛珠的细微摩擦声中昏昏欲睡过去。


靠过去的时候金海是醒着的,精神醒着,身体却撑不住,只能由着头软软的往人肩上靠,金海迷糊着,迷糊着清醒,又绷着根弦不敢放肆的睡,他感受到长根被自己靠过去的动作吓了一跳,肌肉都紧了起来,愣了片刻金海才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身边的人在小心翼翼的摩挲自己的衣服。


金海想努力清醒过来把自己撑起来,却在下一秒风衣的遮盖下深沉的陷入黑甜乡。


长根把外套脱下来给自己盖了,于是金海的眼睛又开始酸涨起来。


衣服暖,还带着旁人的体温,长根的身上没有什么味道,他不抽烟,不喝酒,还吃素,唯一的那么点味道就是他腕子上那串佛珠的檀香味儿,淡淡的,闻了心里舒服。


金海心里的委屈又平了几分,头理所当然的沉了一点。



长根和其他人的味道都不一样,徐天是满身满怀的血气热气,混着阳光和北风,扑到自己怀里的时候冰冷又燥热,铁林身上老是中药混着烟酒味儿,还有瓜子咸香,成天腻腻歪歪的,而金海常年摸枪,身上总有股子硝石火药味,浸透了骨头缝里的那种,洗不干净搓不掉,一到阴雨连绵时就往外冒虚弱。


金海两只手乖乖的放在腿上,一只手凉一只手热,长根摸着那只缠了绷带的凉手小心的搂进自己怀里,动作极为缓慢,怕惊醒了金海似的。


金海感觉到长根在拆他那只伤手的绷带,隐隐的察觉有点过界了,但是他又动弹不得,或者说他懒得动弹,累,太累,又累又乏,身体和精神分了家,不受自己控制。


由着他去吧,这长根难不成还能干什么。


金海正想着,突然被掌心湿漉漉温热的柔软触感惊住了,一下,又一下,这下金海意识到了,是长根把自己的手腕护在胸前,然后,在舔舐他的伤口。


金海有点愣,还从没有人在意他的手伤,徐天成天跑在外面,自己妹妹又是个心比海宽的主儿,铁林更不用说,可能都没注意到自己手心儿伤了。


但是掌心属实是很敏感脆弱的地方,满布的神经对于痒痛麻涨的感受细致得不能更细致,长了七八天正是要愈合的时候,金海之前就常常觉得嫩肉顶着血凝块往外冒,掌心又酸又疼的难受。


伤的那只手血其实早就不会流了,只是伤的太深口子太大,金海这几天又时时发力使劲的,伤口两边的肉总是对不上,天气又冷,硬邦邦的黏糊成一团血疙瘩 ,那半截指尖供不上热血热气,早就冰冰凉的没了好久知觉。


现在被长根这么一舔,金海只觉得手心热乎乎的松快了不少,舔软了,抻开了,伤口也就没那么又麻又痛的酸胀了。


金海突然就想到了长根跟他说的吃素,顿时有种手伸到狼狗嘴边的危机感,然而长根只是一下又一下的轻轻舔吻他的伤口,用最原始的方法给他消毒,像是受伤的两只猛兽在安抚对方的伤疤,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金海的那半截指尖慢慢热起来了,连带着他的眼眶也热乎乎的往外冒东西。


暖融融的。




金海醒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天大亮了才悠悠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长根那条暗蓝色的围巾,展开了小心铺在自己身上,但是估计没多一会儿,车厢里还有那串佛珠的檀香味道,而车外是在抻腰活动筋骨的男人,神色如往常一样默默的无言。


金海笑了,出车门的时候看着长根护在车门上的手又笑得更释然了些。


走进监狱大门的时候金海本想最后看一眼身后的人,他知道长根站在那里看他,金海蹭了蹭重新包扎起来的手,心底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别回头。



他那么情深义重,你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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