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讲咩阿

永远谦虚
永远严谨
永远热爱

【全员】遍地游龙④


      【遍地游龙长根篇】

      【长根/金海】

      【新世界】

      【他们也曾擦肩而过】

      

      

      今晚只有长根一个人,闪身进了屋子,紧紧挨着墙边走,脚步放轻再放轻,就当自己不存在一样,长根控制着呼吸逼近床上酣然睡着的人,浓墨似的夜色隐去了所有的光亮,只剩闪着星点余热的炭火在炙烤他冰凉凉的指尖。

      

      这是最后一间屋子,长根手起刀落,喉管连着动脉统统被瞬间切断,整齐的伤口处甚至还能看到微弱跳动着的小血管。

      

      这是一场屠杀,长根溅满血点子的脸脏得不像样,被手背蹭过之后像只花猫,这是一场不能用枪只能用刀的安静的屠杀,多么慈悲的手法,长根感慨着从最后一个人胸口拔出那把染血的刃,然后抿着唇从大门侧身出来。

      

      “全都烧了,搞干净点”

      

      “是,哥”


      川音憨厚,下达的却是丧心病狂的命令。


      换了手下人进去,长根立在台阶上微微掩上门,然后一步一顿的挪到路灯下,看着满手的鲜红,长根这才像丢了魂似的颓然坐了下去。

      

      用力揉搓着一团雪洗手,长根低着头闭眼喘息,在北平的干寒中思念四川的湿冷,脚边的雪一点一点被换成染了红的血色,淋漓的流了一地,倒像是长根自己受了什么伤似的。

      

      这是沈世昌给自己的任务,南京派来的,很麻烦,沈世昌这样说,所以要静悄悄的做掉,静悄悄,就意味着不能用枪。

      

      戏文里都说古今的刺客死士虽亡命,却都有统一的原则,不杀女人不碰小孩,不过现在看来都他妈的扯王八蛋,他刚刚的任务可是杀掉整整一家子人,有老有少有孩子有女人的一家子。

      

      那孩子差点就叫出声了,长根手比脑子快,下意识的出了狠招,半边脖子都划断了,眼看着见了骨头茬,现在闭上眼都还能看见白花花红灿灿的一大片,长根心慌得想吐,周身的寒气又是入骨的难忍,只好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窝在那里,在冰凉的石阶上缓解心悸的疲乏。


     这操蛋的任务,长根小声咒骂着,把脸埋在血腥气厚重的双手中。

      

      “给,擦擦”

      

      低沉的男声猛地惊醒了人,长根反应了两秒才僵硬的抬起头,离自己最近的是个高大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出个头,脸颊稍微凹下去些,唇很薄,一只眼睛被路灯照得透亮,像某种晶莹的玉石,而另一只隐藏在高挺鼻梁的阴影中。

      

      “擦擦血啊”

      

      金海看着呆愣在原地的人又把手帕递过去些,毕竟他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狼狈不是?

      

      “伤到哪里了,需要帮忙吗”

      

      男人又开口了,然后头顶跟着多出来两个戴着大毡帽的年轻人,裹得严严实实跟熊似的,长根这才倏忽回过神,一只手慢慢从装了枪的口袋里挪出来,接过金海的手帕囫囵往脸上按,干燥温热的布料很快就吸吮干净了冰凉血水。

      

      长根余光瞥到半掩着的大门,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些危险,只好含糊着应着想快点打发走这帮人。

      

      “自己人?”金海和二勇几个散散的围住了这个坐地不起的人,试探着问,毕竟这大半夜看见个的满脸是血的人抱头坐地上还是挺唬人的,不知道是被伤了还是伤了人。

      

      长根被问的有点迷糊,不明白金海说的自己人应该是什么人,只好微微眯着眼不做声,手又下意识的往兜里摸。

      

      金海没收到回答,只想着对方沉默可能是不好表明身份,于是上下扫了长根两遍迟疑着又问。

      

      “那,是那边的?”

      

      “老大,看他老实巴交一脸很好骗的样子,又不说话,应该跟咱不是一路的”


      这是二勇狗狗祟祟的凑近了金海,在他耳边小声分析,俩人对视一眼后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金海小心翼翼的半蹲下身,十分善解人意的冲他咧嘴一笑。

      

      “国难当头,岂能坐视,原来是对家的兄弟,大半夜的还在打游击,辛苦辛苦”

      

      金海客气又委婉的拍拍长根的肩膀,然后领着二勇他们一群人像是避嫌似的呼呼啦啦的走开了。

      

      长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劲,合着金海他们是把自己当成赤色那边的人了,不过想来也对,现在这个年月正当两方合作之时,北平的自己人不想战,于是对渗透进来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小打小闹的打日本鬼子。

      

      有点讽刺,长根着迷的望向那一群人的背影。

      

      凌晨三点多很晚了,金海他们仗着街上没人,小声的唠嗑,边唠边晃悠悠的走,脸上沾着土和血还有餮足的笑,偶尔嗓门大了冒出几声,换来道旁野猫的逃窜,长根靠在阴影里回想金海血染的侧颜和掌心,那男人也是满手的血,整个人的状态却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长根自认不是嗜血喜戮的人,业务熟练大多是麻木而已,然而那些人不一样,他们刚刚干了大事情回来,此刻胸中沸腾着的皆是家国天下万丈豪情,染的血也是骄傲的嘉奖,长根这样想着,便更为苦涩无力。

      

      然而转念想到金海把自己认成和他们一样的幽灵战士又觉得十分好笑,他哪里配得上呢,只这一张脸看起来还有半分迷惑性罢了。

      

      长根自嘲着,却忘了相由心生的道理。

      

      这边忙着感怀那边忙着过瘾,金海他们没走远,隔着半条街站路灯下抽烟,当时都年轻,金海偶尔兴奋了会吸一只解解馋,借着二勇的火点上,抽了不到半根觉得顶事了就笑着递给手下,余光里瞥到长根灰突突的影子。

      

      金海是故意没走的,隔着半条街等那人站起来,他还是有点担心刚刚遇到的长根,现在这世道这么乱,那人还弄了一身血,说不定也是干小日本子沾上的呢,金海自顾自的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二勇的话误导。

      

      然而长根看着金海烟雾里的脸,却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第一次对烟这种东西产生了欲望,其实他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对烟,还是抽烟的人产生欲望。

      

      不过倒是多亏了那男人没头没脑的两句话,长根从黑漆麻乌的边缘缓过来一点,看着路灯从金海头顶垂直射下来,影子都汇聚在他脚下,黑暗只那么一点点。

      

      金海整个人神灵般圣洁,裹着棉袄还平添了几分亲昵,冷白的侧脸被光晃得透明发亮,远远看去像是没影子一样,也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光。

      

      长根满怀了愧疚和绝望的一颗心就安定在金海递过来的手帕里,长舒一口气,长根终于攒足了力气站起身,与此同时金海扔掉了剩下的半根烟,领着二勇一众人头也不回的走掉。

      

      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民国二十八年,金海当时三十二岁,长根小一点,刚三十一岁,然而三十一的人心里苍老得像是六十一。

      

      也正是那年,灭门之后差点崩溃的男人遇到了偷偷打日本鬼子回来的监狱长,俩人一个所答非所问,一个驴唇不对马嘴,却也互相拉扯了对方一把。

      

      金海少了份独自抗争的凄凉,长根多了份阴差阳错的释然,尽管两者都很让人啼笑皆非。

      

      很多年后能够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冷静杀人的长根再遇见金海,仍会微微的被触动,好像金海那里存着他被消磨光的最后一缕怜悯。

      

      见到金海,长根便可以像个真正的人似的心痛了,就和遇见他的那夜一样。







评论(9)

热度(49)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